伊甸園電子報

身為牙醫，王俊凱不走正規的道路，他把診所開在小鎮，走入偏鄉做「到宅牙醫服務」，為一個個走不出來的特殊需求病患診治。在別人的需要上，看見自己的責任，是他行醫的真諦。

(圖說:王俊凱把義診和到宅牙醫當志業，關懷地方需要的人。)

文.攝影｜蘇麗華      服務圖片提供｜王俊凱牙醫師

翻開台南市牙醫師公會副理事長王俊凱的行事曆，一周的行程規劃滿滿，不是到特教學校進行口腔衛教；就是下鄉行醫，待在門診的時間對有限。問他專做不賺錢的生意嗎？他笑言，16年來用自己的專業照顧病人，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。

這一天，從台南驅車前往王俊凱牙醫師的診所，沿途景色從都會區漸漸轉換成鄉村，最後抵達新化區。熱鬧的小鎮散發著純樸味，現代感的牙醫診所座落其中顯得格外醒目。

新化是孕育王俊凱的家鄉，他選擇回到老家定居開業，並用所學回饋鄉里。

上午甫做完特教學校口腔衛教回辦公室的王俊凱，下午還要做到宅牙醫服務，趁著中午的空檔分享他義診的行腳。

學長帶領入門 一心做對的事

回溯接觸到宅牙醫服務的行列，源起於民國100年，長他10歲的學長帶著他一同為特殊需求者看牙。外人看他們的行徑，不免認為撇下牙醫師賺錢的工作不做，卻下鄉做到宅牙醫，日子怎麼過？

面對質疑的聲浪，王俊凱也曾私下問過學長原因，他輕描淡寫的說：「這工作沒人和你搶啊！｣表面上看似一句玩笑話，其實背後的意義與價值卻無法衡量。

兩人同行行善，學長常常要他不要有壓力。王俊凱擇善固執，默默跟在學長旁邊學習，「當時的想法很簡單，一心只想要做對又好的事情。｣

不料，三年後學長意外過世，「他走了，責任理當應該由我來扛。｣王俊凱攬下工作，開始積極投入特教學校和照顧機構進行衛教及義診。

猶記得第一次家訪，來到台南的學甲，四周都是魚塭卻不見人影，導航地圖上找不到地址，連派出所也一問三不知。找了兩個小時沒有下文，就在問路的當下，突然被一群野狗叫囂狂追，嚇得他躲回車內避難。

同一天下午到台南新營服務，案家住在墳墓區旁，抵達時，家屬表示病人幾天前已撒手人寰，令人不勝唏噓。

還有一次到嘉義縣布袋到宅診療，回程路上輪胎被釘子刺破，勉強開回家，真是有驚無險。

「接到服務個案，他的家是方的、圓的你真的不知道，幾次下來，我才知道嘉義的地址有些地方是不連號的。｣

(圖說:王俊凱下鄉到宅牙醫服務，看盡人間無常，感慨萬千。)

人生地不熟之外，下鄉服務，王俊凱看盡人間無常。當中，台南西港鄉的失智長輩臥床令他印象深刻。

見到獨居長輩，臉頰被老鼠咬傷，家屬從高雄前來探視時，懷疑是口腔不潔產生異味吸引老鼠啃咬所致。於是王俊凱前去協助患者洗牙，進行口腔照護。進行了2-3次之後，一周前接獲家屬致電，表示媽媽已經過世了，家屬感動醫師的溫暖，並謝謝他這段時間的付出。

走入偏鄉，到了第一線會發現病人的無助。一位家屬靠著撿拾回收物維生，照顧失智長輩。門口養了六隻狗，任由牠們隨意便溺，環境衛生欠佳。「我幾乎是踩著狗尿踏入他的家門。」戴著一層口罩都掩蓋不住空氣瀰漫的狗騷、便溺味。當下心想，這樣的環境怎能還有餘力照顧好老人？令人心疼與不捨。

到宅牙醫服務 成為病人福音

行醫以來，王俊凱深有所感，一般人到診所看牙很方便，但是對特殊需求者來說就醫得大費周章。於是，走入民間到宅診療，成了病人的福音。

他分享服務的一位個案罹患漸凍症，只剩雙眼可以轉動，到宅服務時，她由衷地說：「好久沒有洗牙了。」

另一位罹患漸凍症的30歲病人，每每就醫得事先預約復康巴士，有了到宅牙醫服務後，再也不用舟車勞頓。媽媽難掩內心那份激動，感恩之情溢於言表。

診療之餘，也傾聽心聲作他們情緒的出口。這位媽媽是主要照顧者，兒子從國中發病以來，從著名的國立大學畢業，到現在她仍不解，為什麼兒子會成為漸凍人，她無法接受。

(圖說:王俊凱樂於為特殊需求者看牙，為他們做好口腔保健工作。)

「投入特殊需求者服務後，你才會感受到病人和照顧者的心境，往往超出我們想像的部分。」

在幫病人診療時，得知長輩腦傷後性情大變，常爆粗口，每每動作激烈反抗不願配合。王俊凱總是放慢動作，耐心等待病人，最終在家屬的協助下，完成診治。

每個來診療的家庭背後都有一段故事，王俊凱表示，身為醫師只是一時的幫助，但是對照顧者來說是一輩子的功課，看到家屬用心照顧，那份心意感佩在心。

「其實不是我去付出，是患者教我不瞭解的東西。」不管是家屬的心情，或是障礙者的想法等，都是教課書上沒有教的。王俊凱親身經歷每一個服務使用者，心變得更加柔軟。

人世間的無情，無奈輪番襲來。他也曾遇到病患家屬無語問蒼天的時候，先生常常做公益，卻騎車摔成植物人，老婆難過的呼求：上天不公平。直到接受憂鬱症治療，情緒才變得穩定。

今年一月，王俊凱遭遇家變，母親在倒垃圾的時候不幸被摩托車撞死，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他傷心欲絕，他反問：「不是行善就有福報嗎？」過去是局外人，「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，才了解痛。」患者無助的心情和痛苦他終於體會，使得診療時，更能將心比心，用愛關懷需要的人。

(圖說:王俊凱說，幫特殊需求者診療時要特別有耐心。)

用愛心耐心 守護牙口健康

服務的障別形形色色，從老人到孩童都有。遇到自閉症的孩子，王俊凱有他的獨到方法，「強調診療不要一次到位。」他解釋，孩童到陌生環境一定會害怕，更何況是看牙。於是，剛開始先教他刷牙方法；第二次讓他坐上診療椅；第三次讓他熟悉診療儀器；最後才讓爸爸抱著他張口接受塗氟。透過慢慢引導，降低孩子的恐懼感，接受度便大為提高。

有家長表示，小孩不敢去其他診所，來這裡可以獲得良好的醫療照顧。聽完這番話，王俊凱開心不已，也獲得了工作成就感，

「教導正確的刷牙習慣，牙齒才能用得久。」王俊凱樂於到特教學校和身障機構進行衛教，做好口腔保健。

他也到伊甸台南頤福社區式長照機構義診，協助身障朋友作口腔清潔，擁有一口好牙。

在王俊凱的想法裡，到宅行醫不用考慮利益衝突，用自己的專業照顧病人，感覺很不一樣。他謙虛的說：「我只會看牙，這是我能做到的事。」強調自己只是一個小螺絲釘，希望能拋磚引玉，邀請更多牙醫師投入到宅醫療服務，幫助弱勢族群。

十多年來，走上義診、到宅醫療的不歸路，王俊凱像倒吃甘蔗般，越走越甘甜。

資料來源:伊甸園電子報2019.10.28    392下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