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顧失智媽媽　林書煒從生命的消逝中學習 @ 伊甸園電子報

知名主持人林書煒在鏡頭前總是光鮮亮麗，擁有幹練形象的她心中埋藏著一份難以忘卻的痛。

2020年，罹患額顳葉型失智症的母親離世，喪母之痛讓她陷入低谷，甚至必須求助心理諮商師才能換得一夜好眠。母親去世一年多，回首照顧失智媽媽的9年歷程，那些擔憂、焦急成為了生命中抹不掉的印記，卻也讓她對人生產生不一樣的看法。

3-林書煒(右)於錄製節目時，崩潰淚談照顧失智媽媽往事。
林書煒（右）受訪時談及照顧母親往事，仍止不住眼淚。

文｜許可晴　照片｜受訪者提供

林書煒的母親從前是國中老師，52歲退休後立志雲遊四海，天天打扮精緻，生活過得很是精采，一切卻在60多歲時風雲變色。

林書煒母親(右)從前是受學生喜愛的國中老師，打扮前衛生活豐富。

「一開始覺得媽媽怪怪的，是因為她對很多事都開始漠不關心。」林書煒的女兒那時不到5歲，母親過去很疼愛孫女，當孫女的事都引不起她的興趣時，林書煒才感到媽媽不太對勁。

平常，母親體貼兩個女兒工作忙碌，從不會貿然打電話給林書煒和姐姐，那陣子卻常常來電，嚷嚷著身體很痛、想要跳樓，一周就醫四次都找不出病因。

起初朝向憂鬱症的方向進行治療，服藥後媽媽不再狂call，讓林書煒放下心中的大石。然而一個月後，她卻發現媽媽「呆掉了」。

「後來，我發現她會買四、五份一模一樣的餐點放在冰箱裡。」不僅如此，半年的時間內，媽媽開始變得不太會算錢，也不太使用手機。

林書煒驚覺：「難道是失智症？」

母親走失　這時全家才接受現實

神經內科門診內，醫生拿了一張紙請媽媽畫上時鐘，一看，紙上的時鐘畫得歪歪扭扭；再來，醫生考了一題簡易二位數加法，媽媽的回答相當肯定，答案卻錯得離譜。

「聽到媽媽回答出錯誤的答案，我整個爆哭……」媽媽先前相當會算錢，如今簡單的加減法都算不出來，令林書煒相當震驚。

經過精密檢查，媽媽確診為額顳葉型失智症，意味著語言及認知功能將逐漸退化。

媽媽確診前兩年的狀況時好時壞，全家人對於母親的病況還沒有實感，爸爸甚至對媽媽失智的事實矢口否認。直到媽媽走失後，全家才接受媽媽生病的現實。

當天早上七點，媽媽獨自從天母住家出門，上了一台計程車後便行蹤成謎，直到半夜街道人潮散去，才在基隆街頭被發現。

「這種是沒經歷過這個狀況的人無法明白的，失智的媽媽走丟，她會不會被車撞？會不會受傷？會不會就在街頭怎麼樣？」林書煒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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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書煒和母親感情十分要好，為控制母親的病情想盡辦法。

「這時才理解，為什麼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什麼都信。」

除了走失，認知功能的衰退也改變了媽媽原先的人格，使她做出許多不合常理的事。

「一開始照顧她的時候我常會很驚嚇。」林書煒舉例，像是媽媽常走到便利商店，沒結帳就把商品拿走，抑或是把遙控器拿起來咬，諸如此類的驚人行徑常常出現。

阿茲海默症可以藉吃藥控制，而額顳葉型失智症則無藥可醫，因此媽媽確診的前幾年，林書煒執著於尋找各種非藥物療法，想治癒媽媽。

「我使盡所有力氣幫助媽媽，讓她別忘記我們。」現在想來荒謬，除了動員親戚好友，在針灸名醫門前替媽媽排隊之外，林書煒當年聽了朋友的建議，甚至想帶媽媽至俄羅斯做幹細胞治療。

「我這時才理解，為什麼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會什麼都相信，因為他很害怕會失去深愛的人。」

一次，林書煒帶媽媽一起去看電影，媽媽在影廳內一個踉蹌，拉著她一同跌倒在地。

「當我倒在地上，我竟然不想爬起來，我覺得好累喔，很累很累。像我這麼愛面子，我一定很想把媽媽趕快扶起來，但那次我在躺在地上躺了好幾分鐘。」一心想治好媽媽，強烈的焦躁感使林書煒身心俱疲。

「死不掉是殘酷的折磨」　選擇放手讓媽媽走
看清失智症無藥可醫，林書煒將照顧媽媽的目標轉向延後臥床，請了看護天天陪著母親運動、唱歌，欲用非藥物治療的方式減緩媽媽退化的速度。

然而一次意外跌倒，媽媽還是迎來了臥床的命運，她只得將母親送到全日型養護機構。

媽媽生病前很愛漂亮，出門總會戴耳環、擦口紅，如今只剩一副消瘦的軀殼躺在病床上，插著各種醫療管。

猶記得當初決定是否要插鼻胃管時，護理長表示如自己是家屬，會決定不放鼻胃管，因為插管也只是勉強維持生命跡象而已，但他們會很痛苦。此言一出，林書煒感到不可思議，自己身為女兒，怎能不救媽媽？難道她要放任媽媽餓死嗎？

媽媽臥床期間每半年進出一次醫院，還曾因急性癲癇遊走鬼門關，遇到任何緊急狀況，林書煒一律選擇急救。

然而母親的病情每況愈下，她再也不忍看媽媽身陷痛苦。

「我媽本來皮膚很白，都沒有老人斑，我看她現在皮膚上坑坑洞洞，我心裡就想：『媽，是不是我們讓妳想走卻走不掉？』」林書煒於是告知養護中心，如媽媽遇到緊急狀況無需勉強使用醫療手段，不到半年，媽媽便在睡夢中安詳離世。

「媽媽的身體還在，可以撒嬌、親她，那跟她離開（去世）了是很不一樣的。」如今母親去世已過了一年，林書煒仍在適應媽媽留下的空位，她給自己時間悲傷，再慢慢從悲傷中復原。

「這一切都是很好的學習，接下來生活中的好與不好都會變得淡然，因為我覺得生命到最後就是求一個好走。」

經歷九年的照顧時光，林書煒看待人生的態度不同了，站在生命最後的制高點回頭看，才明白計較和執念都毫無意義，唯有平靜才是生命中最大的追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