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齡爸爸教條子鴿的事 @ 伊甸園電子報

這是暢銷書作家條子鴿第一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。雖然鴿父生他時已是大齡爸爸，鴿父一輩子忠貞愛國、重情義的信念也深遠影響了條子鴿。

文｜朱聖恩　攝影｜王致尹

眷村狹小的巷弄裡，對孩童絲毫不造成妨礙，反而是最好的遊戲場，呼朋引伴，穿梭其中，好不快樂。家長南腔北調吆喝孩子的鄉音，彼此也都聽得懂。在此落地生根，鄰居來自大江南北，交融著多層次的深厚人情味。

數十年後的今天，漫步改建的眷村遺跡，條子鴿凝視手機裡父親英挺的軍裝照ー烏黑的濃眉底下透著一雙慈祥的眼神。下一張，是父母懷抱孩子的黑白全家福照。人生如戲，隨著滑動手機照片，彈指間，父親烏黑的眉毛變為花白。外孫為他畫的肖像，脖子上掛著國旗依舊鮮明，訴說著即使失去了記憶，仍不忘記對國家的忠誠。

這輩子，條子鴿與父親相處的時光雖不長，父親對他的影響卻是恆久遠。

圖說：條子鴿的童年時光出自充滿人情味的眷村。

老爸爸

「哈哈哈，你爺爺來接你了。」同學取笑道。

「爸，你來幹什麼？以後不要來學校啦！」條子鴿惱羞成怒地說。

條子鴿出生時，鴿父51歲。國小放學，同學見狀，藉機取笑他的「老」爸，不願被嘲笑，手一揮，要爸爸別再同學前露臉，免得沒面子。

母親離家出走

「我走了。」放學回到家，見鴿母在日曆上簡單留下的幾個字，卻晴天霹靂地改變了條子鴿的生活。

兄姊當時已是可以照顧自己的年紀，母親的離家出走對還是小學生的條子鴿衝擊最大。從事軍職的鴿父無法照料么兒三餐，只能留下飯錢。童年歲月，條子鴿最開心的就是與同學玩在一起的時光，但每當日落西山，同學各自回到溫暖的家，與家人圍桌共享晚餐。不聞爺孃喚開飯聲，只能自個兒回到冷冷清清的「家」洗衣、煮飯。

這股失落轉為白天的打架宣洩，苦澀的青春，總算在離家讀軍校才暫告一個段落。

年齡差距造成父子間的代溝

不若其他同學正值青壯的爸爸，出身兵馬倥傯的父親卻總是在電視機前不敵瞌睡蟲。與父親相距半百的年紀，使條子鴿比同輩提早面對歲月在父親身上的刻畫。

「爸爸，買任天堂給我好嗎？」

「任天堂？那是什麼？」鴿父的浙江口音透出疑惑。

「就是那個啊……。」條子鴿努力跟父親解釋。

鴿父雖然也努力地聽，始終還是無法理解那是什麼。

「XXX有，XXX也有，就只有我沒有，你就買給我嘛！」拗不過纏磨，一台任天堂紅白機終於出現在家中，只是買了之後沒多久，鴿父就後悔了。見兒子整日黏在電視螢幕前，鴿父大約曉得任天堂是什麼了。

用愛搭起代溝的橋樑

鴿父是在私塾、黃埔軍校受教育，曾經努力試圖了解兒子在學校的情形，無奈跨越不同世代的鴻溝實在不易。遇到兒子在校滋事的叛逆期，鴿父選擇接納並在背後默默支持。

圖說：面對條子鴿青少年叛逆期，大齡爸爸總是在背後默默地扶持。

條子鴿讀軍校時，國防部安排回高中母校演講(招生)。昔日師長看到條子鴿身著筆挺軍服，有模有樣，欣慰表示成熟許多，並透露一段往事。話說，條子鴿與人打架被記大過，父親到校鞠躬道歉，請校方給兒子機會。這件事，或其他暗地裡支持的事，鴿父都沒讓條子鴿知道。聽聞師長回憶往事，先前拿給鴿父簽「遺書」(軍校上飛行線前給家屬簽的切結書)的畫面，與鴿父獨自坐在黑暗中老淚縱橫的畫面相重疊，當場令他悔恨交加。

自此，找朋友喝酒聊天盡可能安排在家裡，讓父親有參與感。

年齡差距雖然形成代溝，鴿父用滿滿的愛搭起橋樑。

什麼都忘了，忘不掉忠義，忘不了情份

條子鴿從戰機飛行員到基層警員，一路上當過鎮暴警察、派出所管區、霹靂小組、國道警察到刑事警察，歷經社會大小刑案，數盡人生分分合合的聚散，就在這些出生入死的經歷中，歲月染白了鴿父的雙眉，也風蝕了他的記憶。

鴿父在70幾歲時確診罹患失智，條子鴿與兄姊討論日後的照顧。豈料，在房裡的鴿父聽到了，自知失智症具不可逆性，不願拖累兒女，竟一聲不吭地自行搬進了榮家(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的安養機構)。

講義氣的鴿父趁自己記憶未完全喪失前，到結拜兄弟的父母墳前致意，來回各花了半天的腳程，幸而沒走失，倒是把榮家的工作人員和家屬都嚇壞了。

經歷過戰亂的鴿父，身體和精神上都留下傷疤，然而傷得最重的是鴿母的不告而別。醫生表示，依一般失智症病程，推估鴿父尚有10年餘命。鴿父知道來日不多，勸兒女放下前嫌，顧念鴿母的晚年。

光陰荏苒，轉眼來到鴿父90大壽。鴿父吐露，老了，活著很累，但是因為生條子鴿時已是知天命的年紀，希望能看到兒女成家立業，為著兒女的幸福也要努力活下去。

父子互簽遺書

殘酷的時刻來到，鴿父失智進展到後期，連兒女都認不得了。

「爸爸雖然還沒走，但感覺我們的距離好遠。」望著父親空洞的眼神，鴿姊黯然。

圖說：條子鴿憶起鴿姐童年體弱，只能留在家目送鴿兄弟上學。